颜强/足球内幕网
我始终不能理解欧美同行们对于拳王阿里的崇敬,一如比我年轻的同行们,也无法理解我为什么真认为乔丹是神。
不同的年代,有着不同的英雄和神话,经历过才有真切的体验。阿里的伟大,发生的时间,远在我这一代人,甚至许多中国的体育迷,能认知和接触体育之前。
体育是一种生活方式,偶像崇拜是一种共同成长的经历,当然是虚拟的崇拜者自我代入的一种经历。然而恰恰是这种实时同步的代入感,让你和偶像之间,形成了不可替代、难以磨灭、永难复制的关联。这种情感上的牵系,不是“链接”,更是“相濡以沫”,主观得不讲道理,蛮横得摧心裂肺,却诚实而直率,浓烈且弥久。
那一年在费城76人的球场里,我见到了一个打篮球的年轻人。他的肤色,用美国式政治正确的描述,应该是“非洲裔”。他在NBA总决赛赛前,轻松自如地在76人场地里打着篮球,身材颀长,动作矫健。但他显然不是一个职业篮球选手,他的动作,也不是美国人打篮球的风范节奏。
这时距离2001年NBA总决赛第二场开赛还有大约三个小时,场地旁边确实有一个摄像团队,不过摄像同行们不是来拍摄他打球画面的,更是起哄喧闹。
他们说的是法语。我有些诧异。
喧闹中,这个娴熟打球的年轻人,突然尝试扣篮,动作并不熟练,然而弹跳力惊人。他试了几次,最终扣篮成功。法语喧闹继续着。
根据NBA报道的套路,赛前我没有在场内停留太久,赶去停车场等待双方球队的抵达。这几个法国人也随即出现在停车场,也希望昂首而过的艾弗森、穆托姆博、奥尼尔和科比们,能稍作停留,回答几个问题。最终大家都很失望。
这时我陡然想了起来,刚才打篮球,现在又和我们扎成一堆,有些羞涩的年轻人,是阿森纳的前锋亨利。
我看了这一年足总杯决赛的直播,我记得亨利错失了两个必进球机会。
他是应法国Canal Plus电视台之约,来报道NBA总决赛的,因为亨利是一个痴迷的篮球爱好者。他认识穆托姆博,当时还不是“大叔”的老穆,能说七八种语言,和法国媒体有交道。
比赛开始后,国际媒体被安排在第二层并不友善的看台上,漫长的比赛,主队会发给媒体记者一个难吃的热狗。亨利就坐在我左手边,一连三场比赛,三个难吃的热狗。他其时已经是足球的世界冠军队成员,但是在费城的看台上,我只觉得这是一个充满热情又有些羞涩,很好打交道的年轻人。
我是一个阿森纳球迷,不过和亨利的交谈,询问博格坎普和亚当斯的问题更多。我不记得我们聊了多少足球和阿森纳,有些印象,是他说“英格兰足球,节奏快得几乎疯狂”,以及“阿尔塞纳从来都要踢美好的足球”。其他记忆都很模糊,毕竟赛时期间都在工作。
最后一场总决赛快结束时,杨毅终于觉得这个法国人有些面熟,过来问我他到底是谁。我说阿森纳的亨利。那时的杨毅老师,和乌贼刘一样青春年少。他点点头,没有太当回事。
我想我也没有太当回事。
一年之后,在英超实地采访时,我才知道能扣篮的亨利,真正飞翔的地方,在足球场。孙继海打完他第三场英超联赛后,在海布里告诉我说,亨利带球冲过来的时候,“像一辆踩满油门还能灵活转向的重型卡车”。他说亨利是他的偶像,哪怕他和亨利年龄相仿。
我说亨利是我的偶像,哪怕我比亨利要大。因为他在海布里那最后一吻,因为他留下的经典,因为他灵动而迅疾的飞翔。阿里那句自鸣得意的诗:fly like a butterfly,sting like a bee,说的其实更是亨利。
在一个工具化时代,亨利是创意的存在。在繁复周密的战术架构里,亨利是那把击碎理性的尖刀。而我还在费城的看台上,和他一起聊过篮球,一起啃过热狗。哪怕再度相逢,一切如烟,曾经的经历,不会磨灭。
他退役,他来过,他征服过,他更留下了太多太多。